97年的4月,王小波意外的在他的公寓去世。也是在同一年,他的作品被人们发掘,终于能够在内地的出版社得到出版。时至今日,越来越多的人成为王小波门下走狗,一些他所厌恶的东西还依然存在现在这个社会之中,从他的言语中得以窥见他的前瞻性,我想称他为先知也不为过。

在王小波那个年代,正值整风运动高潮,作为大学教师的王小波的父亲被打为阶级异己分子,所以王小波的名字也有大浪化小波的意思。

在王小波初中毕业之后,便开始随着上山下乡的浪潮到云南边境当了知青。当然知青的生活并不像王小波想象当中的那么有趣,一腔热血被沉闷无聊的生活以及累死累活的农活所填满。王小波正值青年的时期被这样的无智、无趣的生活所影响,导致之后的小说或多或少都与文革有所关联。这段时期被许多人描写过,我们可以称之为伤痕文学,或者寻根文学,其代表作有古华的《芙蓉镇》,阿城的三王系列(《棋王》,《树王》,《孩子王》)等。而王小波和他们都不太一样,他选择了一种不同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对社会的反思:用一种黑色幽默的形式来表达。王小波说过:“后来我对这些事情都不加评论、不置一辞,只报之以哈哈大笑。后来我养成一种习惯,遇到任何事情先用鼻子闻一下,闻出一丁点儿戏的气味就狂笑起来。”

首先,我们先从“幽默,直漏,特立独行“这三个关键词中的幽默开始,漫谈王小波的写作风格以及它的一些思考。

说到幽默,其实很容易想到和他同一时代的作家王朔。他以一部《动物凶猛》为人们所熟知。这部小说中的3T公司——替您排忧、替您解难、替您受过——正是他不正经的体现:只要钱到位,什么都能满足。但是与王小波的幽默不同的是,王朔的幽默是那种底层人民的幽默。不喜欢读书的于观,不学无术的马小军,他们的幽默比不上精通逻辑学的王二。王二虽然也很幽默,但是他的幽默却是一种黑色幽默,带有明显的讽刺在里面,比如在红拂夜奔中写到的:李卫公死后红拂也不想活了,但是大唐制度严明,一切都要纳入计划,都需要申请,申请到最后只有上吊有名额,所以大唐只允许红拂选择上吊殉节。

需要说明的是,红拂夜奔属于时代三部曲中《青铜时代》里的其中一篇,青铜时代这本小说以唐朝为背景,虚构出一些历史人物,并与生活在现代的王二的生活杂糅在一起。所以可以这么说,大唐的制度或许也是当今生活的制度。

在另外一部《革命时期的爱情》中有如下的描写:”武斗的时候有人被矛刺穿了身体只能发元音 一丈长的矛枪有四五尺扎进了身子 剩下那个倒霉蛋扔下枪在地上旋转,还有我被困在树上。他就那么一圈圈地转着,嘴里“呃呃”地叫唤。大夏天的,我觉得冷起来了,心里爱莫能助地想着:瞧着吧,已经只会发元音,不会发辅音了。“其实如果我们真的看到人被刺穿的场面,一定会感到异常的恐怖,但是王小波却展现出那种爱莫能助的状态。本身也是可以安排王二被困在树上,从而有一种置身其外的感觉。王小波不是通过视觉描写,而是通过听觉描写,把那种恐怖感转化的竟然让人觉得有点好笑。

第二个点就是王小波的直漏。直漏可以这么理解,王小波的语言就像是沙子,直直的从手中漏了出来。我们可以引申为直接和露骨。其实这两点也是王小波的小说在中国无法出版的原因。王小波的黄金时代,曾经在台湾出版过,但是名字却叫王二风流史。原因是这部小说被归类为色情小说,封面就是王二和陈清扬裸露着身体躺在山坡上的场景。

在黄金时代里有这么一段描写:“那时她被架在我的肩上,穿着紧裹住双腿的筒裙,头发低垂下去,直到我的腰际。天上白云匆匆,深山里只有我们两个人。我刚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,打得非常之重,火烧火燎的感觉正在飘散。打过之后我就不管别的事,继续往山上攀登。陈清扬说,那一刻她感到浑身无力,就瘫软下来,挂在我肩上。那一刻她觉得如春藤绕树,小鸟依人。她再也不想理会别的事,而且在那一瞬间把一切都遗忘。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我,而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。”当然这并不是在教唆我们随意就能打别人屁股的。其中有个很重要的点就是别人都是去看陈清扬搞破鞋,只有王二是真正去看病的,别人并不在意陈清扬如何,只想看她的笑话,而王二却想帮陈清扬拜托破鞋这个称号。既然无法证明陈清扬搞了破鞋,那么就真的搞破鞋好了。于是顺理成章的,王二和陈清扬开始了“伟大友谊”,并最终发展为了爱情。

在他的杂文《花剌子模信使问题》中讲到了这么一个故事:带来好消息的信使会被奖励,而带来坏消息的信使则会被送去喂老虎。但并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就会带来好消息的,这只是一种掩耳盗铃的办法,所以久而久之人们会开始欺上瞒下,把假的说成真的,把坏的说成好的,渐渐人们变得圆滑而又趋炎附势。

最后要谈到的便是王小波最重要的品质了:特立独行。

特立独行贯穿了王小波的一生,他的每部小说都会有这么一个王二,他插科打诨,对领导敬而远之,身在囹圄却极力追求自由。他在现实中也是如此,他与李银河相知相恋更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典范。他才第二次见面就问李银河有没有男朋友,当得知她没有的时候,直接问了一句“我怎么样”。可能也正是如此的直率,吸引了李银河的注意。因为只要你说出来,就意味着成功了一半。他与李银河在89年便开始共同研究同性恋人群。为了采访男同人群,王小波甚至亲自去了男同约会的厕所调查,拍摄素材,但好在没有人看上他。

他在《一只特立独行的猪》里描写了这么一只与众不同的猪:“长得又黑又瘦,两眼炯炯有光。这家伙像山羊一样敏捷,一米高的猪栏一跳就过。”“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喜欢它,喜欢它特立独行的派头儿,还说它活得潇洒。但老乡们就不这么浪漫,他们说,这猪不正经。领导则痛恨它。”

所有的猪本来只有两个任务:肉猪的任务是长肉,而种猪的任务是交配。但这只特立独行的猪却会跳上房顶晒太阳,还学会了汽笛叫。其实王小波在他的杂文中多次谈到他最痛恨的便是模式化的生活,他把这种生活描述成了舔一只几千万人舔过的盘子,王小波拒绝过重复的生活,也拒绝没有意义的未来。

在现代社会中这种品质越来越不被人所提倡,没有人愿意说真话,因为说真话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,而说假话却不需要付出多大的成本。正所谓造谣一张嘴,辟谣跑断腿。人与人之间变得越来越不信任,到处都是隔膜,仿佛我们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套子里,无法呼吸。

我能想到最贴切的例子便是李文亮医生了,作为吹哨人却被定性为“在互联网上发布不实言论”而被训诫。花剌子模国虽然在历史上不存在了,但却会作为一个社会思潮而永远存在。

最后我想和大家分享这段话,不仅是因为这句话让我爱上王小波,而且可以当作自勉,让自己不做那些沉默的大多数。

“我看到一个无智的世界,但是智慧在混沌中存在;我看到一个无性的世界,但是性爱在混沌中存在;我看到一个无趣的世界,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。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讲出来。”